母亲节，一包烟

从小我就知道母亲吸烟。

那时母亲说，胃疼，吸口烟就好了。后来姨妈说，母亲年轻时遭遇了太多的波折和不幸，母亲又内向，又不忍我们受委屈，就拿烟梳缓心情了。

母亲觉得女人吸烟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儿。所以我长大后，母亲从来不在我面前吸烟，以至我渐渐淡忘了它。

儿子出生那年，母亲侍护我过月子。一天，我无意中推开母亲房间的门，母亲看见我，很惊慌的样子，右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。给母亲晒被褥时，发现床头边上有个烟蒂。晚饭时，我对母亲说，吸烟伤身，戒了吧。母亲听了，像闯了祸的孩子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。

儿子满月后，母亲说回老家看看。我说，最多住一天，赶紧回来哦。母亲说，嗯。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，母亲还没来。我回家叫母亲。母亲不在家。前院大娘说，她去卫生室拿药了。大娘还说，母亲最近总无故发脾气，而且晚上睡不着觉，大把大把的安眠药吃了都不管用，有时半夜三更的在院子里转悠呢，怪可怜哩。

不等大娘说完，我跑到卫生室找母亲。只见母亲歪坐在卫生室里的长板凳上，整个身体倚靠着木头柜台，无精打彩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。看见我，使劲往外挤着笑。才过了一个星期，母亲看上去老了二十岁。医生说，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。旁站着的二狗说，他前阵子戒烟时和这症状一模一样。

二狗的话突然提醒了我，母亲会不会是因为......如果真的是这样，现在母亲又逢更年期，这不是雪上加霜么?我越想越怕。回到家，我对母亲说，一下子把烟戒掉太难了，慢慢来吧。母亲没吱声，只孩子般乖顺地点点头。但这以后，母亲仍然未曾在我面前吸过烟。

儿子入托后，母亲就回老家了。

一次回老家看望父母，帮母亲洗衣服时，发现母亲衣兜里有烟沫，粗劣、呛人。父亲说，母亲经常想我想得睡不着觉，在梦里直喊我的小名哩。我说，每次打电话让她去我那儿住几天，她却怎么也不去呢。父亲说，她有吸烟的毛病，怕你看见没面子。

母亲因为怕我看见她吸烟没面子，自从儿子不用她带，这些年从未在我这儿住过一天。但她又每时每刻不再忍爱着思念女儿的熬煎。

母亲今年七十多岁了，五年前的一场病夺走了母亲的健康，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，但对女儿的思念却一天比一天浓烈。

再过几天就是母亲节了。我一定回老家接母亲，而且，我准备送母亲一包烟。它或许不是最好的，但里面装满了女儿对母亲诚挚的爱。我相信，这爱，一定会像淡淡的烟雾，在母亲周围弥漫，舒缓母亲对女儿的思念之苦。